華富邨 黃昏依舊美 明報《通通識》 2016/04/25
傳媒報導



華富邨 黃昏依舊美

背山面海的單位,竟然不是豪宅?原來是享負盛名的「平民豪宅」——華富邨。邨內居民流傳一個笑話:「旁邊的貝沙灣和我們享有同樣景色,但呎價相差幾十倍。」邨民以無敵海景、醉人日落而自豪,這條老牌屋村也踏入黃昏,等待重建。

 

「平民豪宅」自給自足

華富邨位於港島南區薄扶林,是香港第一個以新市鎮形式規劃和設計的公共屋邨,可供約5萬人居住,以「自給自足」理念設計及興建,社區設施齊全。

華富(一)邨和(二)邨於1967至1978年分階段落成,是屋宇建設委員會(1973年已解散)計劃興建的10個廉租屋邨的第8個,也是前房屋署長廖本懷的得意之作。當時有意見認為,為節省建築成本,華富邨不應興建獨立廚房、廁所和露台,但廖本懷堅持基層市民也應享有「理想的居住環境」。

華富邨建築設計甚具特色,整個屋邨因應地勢高低規劃,樓宇高低錯落,沿海地段興建長形樓宇,令更多居民能享受海景;二邨因應地勢創出「井字型」、「雙塔式」設計,採光好,也通風,設計亦為後期的何文田愛民邨沿用。

首批居民入伙至今,華富邨已歷近半個世紀,屋宇設施老化,部分樓宇需要用鋼架支撐。政府2014年提出重建華富邨,房屋署估計2016年5月完成重建研究,最早一期遷置單位2024年落成;全邨重建則需時約20年,即到2034年才完成。

◆第一代邨民話當年

單位細交通差 鄰里情卻牽心頭

提起華富邨,第一時間總想到「平民豪宅」,毗鄰的私人豪宅貝沙灣,向南一隅便擁相同海景。第二就是風水好,名人輩出,例如「平民港姐」譚小環、電台節目主持小儀、前律政司長黃仁龍、作家王貽興等,都出身華富邨。第三就是坊間流傳不少靈異故事,傳聞多由「華富邨原址以前是亂葬崗」開始,然後是居民打麻將會出現9隻手、有人上巴士但到總站都無人下車、每年都有一人命喪瀑布灣等——不是華富居民,也說得繪聲繪色。

長春社文化古蹟資源中心舉辦的華富邨導賞團,請來「第一代華富邨民」擔任導賞員,細述昔日家園的生活和歷史。

1968年,16歲的嚴希敏和家人搬入華樂樓,一家8口,單位面積約400方呎,「當年月租135元,我爸爸月薪大約400元」。他說,該年代沒有避孕觀念,都是大家庭,孩子多。此前他們一家住在大坑的木屋,爸爸幫有錢人開車,他小時候要用桶擔水回家。搬入華富邨,家雖小,但總算有個安樂窩。

父母未回家 小孩到鄰家食飯

嚴希敏說,舊時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較密切,守望相助,例如小孩放學回家,父母未回來,可以到隔離屋吃飯。為幫補家計,他到邨內的理髮店學師,做「洗頭仔」,「個客開心,便有貼士,請細佬妹去冰室吃下午茶。有時老闆會送個蛋撻給弟妹」。他說,今日邨內以「華富」為名的店舖,基本上都是第一批開的店,如華富士多、華富冰室、華富米行等,多已交由第二代經營。

同樣是1968年成為華富居民的鄺耀輝還記得:「當年一個麵包才一毫子,買輛單車10元。我家小孩全男丁,買了3輛單車,放在露台。」1960、70年代,華富邨剛發展,交通不便,也無街燈。「最初只有一條巴士線,還是單層的『木頭車』,上斜路時馬力不足,要乘客下車,走一段路再上車。」所以當時有很多非法經營的「白牌車」。

和邨內其他家庭一樣,嚴希敏和兄弟姐妹長大後陸續離家獨立,但常回華富探望父母,他的父親剛過世,住了近半個世紀的單位交回政府。鄺耀輝的父親和弟弟還住在邨內,不過已經遷往較小的單位。今日走入華富社區,人變幻,物也非。當年嚴希敏結婚擺酒的酒樓翡翠宮、弟弟經營食店的冬菇亭,鄺耀輝口中「有泰國人妖show看的香江大舞台」,只剩招牌、標榜「香港仔中心」的商場內的大大百貨公司,新一代居民可能聞所未聞,但對兩人來說,一切都是美好回憶。

◆第二代邨民說新事

硬件雖老舊 「要拆我會哭」

28歲的阿琪3歲與父母搬入華富邨華美樓,3人同住約300方呎細房單位。阿琪沒有自己的房間,家中只以窗簾作間隔,她說:「父母覺得我在這樣的環境長大,對我有虧欠。」中學時期,她很渴望有自己的房間,但年月過去,她慢慢習慣在這個有限的空間生活,反而是父母覺得沒有私人空間而覺得尷尬,常常叫阿琪「抽居屋」。

嘆人情味變質 仍有眷戀

「其實我不太想搬離華富邨,可能因為『這個』原因。」說罷,阿琪笑意盈盈指向單位外面的海景。阿琪住在10樓,露台海景可見到南丫島,雖然夜間不時聽到船笛聲,下大雨、颱風更為她帶來諸多不便,不過她說:「我習慣了住這裏,空氣好、環境好,也帶着一份人情味,所以即使要我搬離,也想『原區安置』。」

舊式屋邨常強調人情味,年月過去,不少華富邨街坊搬走了,新搬來的鄰居不常打招呼,阿琪形容,華富邨的人情味不知不覺間在「變質」。「以前大家都會開門乘涼,現時大部分人關門。以前比較簡單淳樸一點……不過,我在這裏長大、讀小學,始終有一份眷戀。」阿琪稱,華富邨「硬件」不好——單位細不在話下,家中洗手間天花板牆身剝落、部分樓宇外牆更要用鋼架支撐。不過她認為所有硬件的不足都抵不過自己對華富邨的「一份情」。她笑言近年政府「非常關注」華富邨,不時為居民維修,如安裝新大門、重鋪走廊地板,「總之,你想得到的他們都會維修。公道點說,其實他們都很努力」。政府雖然有重建計劃,但阿琪揶揄政府「講重建講了十幾年」,難以說準何時開始。生於斯,長於斯,揶揄過後,她一臉認真說道:「如果華富邨要拆,我應該會哭。」

難離難捨問題公屋 帶着矛盾住華富

1980年代,華富邨被指是「問題公屋」,華樂樓、華康樓、華昌樓需在大廈外牆加設鋼架作支撐,以鞏固結構,部分樓層全部住戶要搬遷。自此,華富邨除人情味為人樂道外,鋼架也成為邨內「第二奇景」。

Karman搬入華富邨時13歲,正好是裝滿鋼架的華康樓,住在9樓的她,打開窗戶,看不到美麗海景,只見觸目驚心的鋼架——「其實我想華富快啲拆,但住慣了又想繼續住」。

對於華富邨,Karman的感情很矛盾——她希望搬離這個破舊小區,但因在薄扶林上班,如果華富邨重建,她擔心自己很難原區安置,日後上班沒有現時方便,思前想後,又不想搬離。「坦白說,這裏的生活條件不算好。這裏老人家比較多,他們又較重視拜神,每逢初一、十五都會燒冥鏹,走廊通風又不好,弄得常常煙冒瀰漫,像失火一樣。」

Karman說,她遷入時算是後期,未有感受很多華富邨的人情味。「剛搬入來時覺得,這裏沒有倒塌是『奇蹟』——走廊地板滿佈裂痕,外牆又要支架支撐。」Karman笑稱,常常覺得華富邨會倒塌,希望政府盡快安排他們遷出。

社區雖舊卻值得保育

「當然,我認為華富邨有值得保留的地方,它可以仿效美荷樓,將部分樓宇活化作為文化保育,某些值得保留的小店也可以在重建後繼續租給他們,但社區(太殘舊),的確需要慢慢拆卸。」Karman說,保育和發展兩者並非二元對立,她認為政府在處理搬遷時,可以讓鄰里關係好的住戶申請住在同一幢樓。她認為新型公屋同樣可以培養人情味,「不過,有時候想到住在對面的鄰居,我由她出生、看着她成長,都會不捨得」,陷入矛盾的Karman說。

華富邨公屋導賞

「香港賽馬會社區資助計劃之保育社區文化遺產計劃」贊助長春社文化古蹟資源中心舉辦華富邨導賞團,請來「第一代邨民」嚴希敏、鄺耀輝和馬思涵擔任導賞員。活動將於6月再辦,有興趣的同學可留意中心網頁。

■相關概念

歸屬感(sense of belonging)

集體回憶(collective memories)

生活素質(quality of life)

思考題

1. 你認為華富邨應該拆卸嗎?

2. 你認為城市發展和保育是否一定存在衝突?

政府應如何處理兩者之間的矛盾?

文:袁志敏、古晨燕

圖:古晨燕、資料圖片、受訪者提供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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